肖暗初說:「你一天都離不開酒,怎麼說起出家吃素的事。如果要出家,不必到別處去,我把這座園子奉送施捨給你修行。」
楊紹先說:「肖兄既然奉施了園子,以後日用所需之物,一概由我包下,並把我隨身的家僮施捨給你聽便差使。」
我說:「這四件事幸蒙二公成全,實屬多生良緣。我還要祈請你們今後葷酒不要再帶入此園。柴米就不限多少了。凡是行腳僧道,我都願供養齋飯。」他們都欣然答應下來,沒有絲毫礙難。
離此園二十里外有一座道觀,我前往拜訪,敘說了我想出家之事。該觀的一位老道士想誘說我做他的徒弟。
我見他舉止沒有威儀規矩,談吐又不合情理,我就說讓我回去想一想再來回覆。
我見他桌案上供著一部皇經,就想請回園中閱覽。他說:「你不是道士,怎麼能隨便說請經呢!」我當即脫下身上所穿之衣,和他換了道袍。
他說:「既然你真出家,可以請去。」我回到了園裡將經卷供在案上,頂禮膜拜,自己改名為真元,號還極。
到了臘月三十日,我寫好一玉皇牌位供起來,至誠口稱神號進行禮拜。
到了中夜,精神有點疲倦,不知不覺跪伏在地上睡著了。夢見萬里碧空如洗,一輪紅日高照。
我來到一個大寺廟前,只見殿臺高敞宏大,外有紅牆圍繞,松柏成行,中間有一門,看到有許多僧人在裡面,都是光頭,身披袈裟。
我心生歡喜,想進去,但門檻太高,無法跨越。奮力試了幾次,忽然,就進去了。
進去以後,覺得自己不是道士,而成了僧人模樣。見到眾僧圍繞之中有一高座,上坐二老僧,身著紅衣,笑嘻嘻地招手要我上去。
我就擠開眾僧走上去。那位老僧拿了一卷經書給我,說:「你來給眾僧宣講。」我就接過來,站在座旁開講,眾僧都跪地而聽。
待到一覺醒來,渾身汗流,講的什麼內容也全忘記了。我就想,我終究不是道家門中之人,以後必定做佛門之僧。
天明之時正是崇禎二年,我二十八歲。從此每天跪誦皇經一部,隔三日拜懺謝罪一周,每次作回向祈禱時都悲咽涕泣,申白報恩。
舊時的熟人好友來園隨喜,見我以前的俗氣全無,真實修行毫不懈怠,都發生信心,讚嘆不已,有的發願,終身吃素,有的要脫塵出家。從此百里以內都知道肖家梅園有一位還極道人。
離浪穹縣城八十里,有個三營鎮,那裡有座大覺寺,定于崇禎三年春起建龍華法會。
我就于元宵節前往隨喜,恰遇主僧雲關法師和籌建法會的各位會首在大殿裡。我肅整威儀禮佛之後,進了齋堂坐下。
有一居士,白髮儒中,走上前來合掌致禮,問我從哪裡來。我說:「自浪穹來。」他問:「你會見過肖家梅園的還極道人嗎?他的道念和修行如何?」
我說:「曾經見過面,此人只可聽聽名聲而已,不能見面,假裝修行,實在是衒耀虛聲,惑騙群眾。何況他出家不久,有什麼道德修持可言呢!」
那位老居士臉色沉了下來,嚴肅地說:「你既然是一位修道之人,見人有德,應當讚揚,知人有過,應當善隱。這樣嫉妒同行的道友,如何能稱為修道之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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