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7月27日 星期六

一夢漫言 37

 

順治九年,江南遭到蝗蟲和乾旱之災,寸草不生,老百姓挨飢受餓。



 

村裡老少男婦都上山來求食,並不完全是乞丐,其中也夾雜有田地者,一來就是一二百人。

 


我告訴僧眾,減少口糧來周濟。有一天中午時分,來的人比平常多了幾倍,殿堂庭廊之內,擠滿了人。



我就乘機會向他們開示,說:「大家今天不得已來到山上,人人都應該看一下以往之因。因為前世不信三寶,慳貪不肯惠施貧苦之人,所以才招來今天這樣的報應。

 


今天我向眾僧籌化,布施給你們每人三文錢。我也要親自給你們每人布施我自己的錢一文。

 


你們都要口中念佛,雙手捧接,為你們供眾,培植清淨福田,將來大家都脫離貧窮之苦。」

 


這樣教化他們,一時佛聲震吼如雷。隨即命僧人把倉庫徹底掃淨,所得之米煮成飯,讓大家隨量飽餐之後,都念佛而去。

 


這樣一來,常住便無隔宿之糧。第二天早上只有燒一鍋白開水過堂(早餐),到了晚上,江寧黃君輔居士,送米十石到山。

 


十年二月中旬,楚州漢陽府的一位尼僧心聞,已五十歲,立志持戒,帶領其徒弟九人乘船,不怕路途險遠來到華山。

 


十人來到寺內,乞求安居三個月,供養米六十石,銀二十兩。我看她們意誠言切,就生憐愍之心,允許了。

 



到設齋供眾之日,她不肯入堂禮拜眾僧。齋罷,我就召集眾僧,把她叫來,說:




「你發心遠道而來學戒,為什麼不進齋堂禮僧?戒律規定,比丘尼縱使年高百歲,也應禮拜初夏比丘(受具足戒只一年的比丘),今天你們自己貢高我慢,對僧大不敬,不是學戒之人。」




她說:「在下在楚地,若有善知識的地方,我都前去設齋供眾。那裡的方丈都以客禮相款待,並不要我禮拜。」

 


我說:「他們是貪圖利養,敗壞法門,見到有因緣供養之尼,都敬如生母,想得到更豐厚的供養,是獅子身上的蟲,非真善知識。

 


華山現時雖然淡薄清苦,寧願絕糧斷餐,絕不敢違背律制而邀利。

 


今天所設之齋,就算是常住自己用的。所費之銀兩全數還給你,你們帶來的放在下院,把它帶走。到別處去!」

 


她沒有明白道理,接過銀兩,領著徒弟,下了後山,歇宿在出水洞靜室,這時有個弟子古潭來到方丈室說:



「她遠道而來,咱們常住的庫房空虛,和尚就行行方便接納她。一來使她不退道心,二來大眾也有半月之供。」

 


我臉色一沉,說:「只要肯真實修行,大眾自然不會懸缽(餓肚子)。要樹立法門,正應在這清苦淡薄之時的一言一行之中。

 


律師執行戒律,難道能見利就違犯聖制嗎!」古潭紅著臉,行了禮退了出去。

 


過了三天,心聞尼又領著徒弟上山來,



一齊跪在方丈門外涕泣說:「在楚時,真是糊塗到如此地步,實在是自己自大慢僧。懇乞和尚慈悲,聽容懺悔。以後所有言教,都一一遵依奉行!」




各堂首領也都為她拜求。因此,就令她們去鹿山莊,結界安居,並派闍黎等,每半月去那裡進行教誡,為她們講解《本部毗尼》。

 


從這件事情起,我就發心撰集了《教誡比丘尼正範》一卷,流通。

 


八月初旬,後堂僧會一,楚地人,久在禪門修學。來到山上依止我學戒。

 


一天寺裡把所藏經本拿出來曝晒。會一翻看《般舟三昧經》。第二天,他對我說:「經藏中的般舟三昧,是淨業要宗,最難行持了。」

 


我說:「以前在北五臺,也曾聽善知識開導說,修般舟三昧,須要不坐不臥,要站九十天。後來到了這裡,閱讀《南山道宣律祖行集》知道,宣祖一直修持這個法門,自他以後,修的人就少了。只要能捨得一身,自然就能做到。」

 


我就選定八月廿日起,在方丈室仿傚前賢修九十天,發願追隨祖師行跡,就謝絕一切事務入關修行,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出足。



又在順治十二年秋。再次修了九十天。我自慶幸有這麼好的因緣,讓我二次植下淨因。但我深愧自己障重,沒有獲得深益。

 


至於我依據律制,更改以前的一些權通之方法,而如法嚴持﹔撰集毗尼正範,以辨偽而傳佈,等等,

 


這一切化導因緣方面的作法,以及建立戒壇傳戒,為后人樹立榜樣﹔置辦田山以供養眾僧﹔




所有各種大小規模的建造等等諸項事業,都是補足充實先老人改向以後所未能完成的規劃。

 


以此來報答他老人家恩賜我得戒法乳之深恩,也是我數十年苦心經營,鐵脊承擔支撐佛門弘法事業的實事。

 


在此不怕繁冗纍贅,一一向大家陳述

 


這些都是離言闍黎以及長期隨侍我的各大弟子,所親眼目睹了的。但須知道,一切有相,皆歸于幻





現在追憶以前之事,也只是一場夢罷了,所以題為《一夢漫言》,再加一個偈子:

 


一夢南來數十秋,

艱危歷盡事方休。

爾今問我南游跡,

仍把夢中境界酬。

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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