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,虎丘甘露庵的戒初上座,禮接和尚到庵歇息。六月初旬,和尚身染脾瀉,由於來往運兵,水路不通,不能速歸寶華山。
常隨之眾,漸漸星散,只有香雪師和我,以及侍者、書記等十四人留在和尚身邊侍奉。
堯峰寺戒子,聽說和尚身體欠安,就接去調養,到了那裡以後,病情加重。
我心中很擔懮。數日以後,香雪師也告假而去。一天,聽說清兵已到木瀆鎮,離堯峰寺不遠了,該寺大眾都各自逃走,躲起來了。
我請和尚到山頂靜室避一下風頭。到了六月初旬,聽說路上可以通行了,和尚命我找船返還寶華山。
到了常州,遇到兵馬阻滯,我們又返回蘇州。過了三四天,局勢稍有穩定,又僱了船到達新豐鎮,只見上流船只爭相漫河而下,問他們為什麼?
答說:「大兵到了鎮江府,很快就要到丹陽。我們所以逃避。你們的船不能去!」因此我們又返回蘇州。
等亂勢稍平,見河上有船來往,我們才又前進。六月二十六日到華山,寺中大眾迎接和尚,禮拜問安。
和尚微笑說:「回到山上果然大安。我難道就不會有懸解的時候麼!今天與你們說定,三日以後,七日以內。」大眾聽後都流下了淚水。
和尚說:「生死幻化,實無來往。為什麼要哭呢!」
我當晚邀請各位執事到場為證,把募化壽塔的手卷打開,請月谷師按手卷上的名字次序報出所捐之錢數,由慧牧師按數算合清楚,共計銀九百七十六兩五錢,當眾交付當家達照師。
夜裡想起寺廟當初改向時,和尚曾分付達照師說:「我的骨塔將來可建在殿之後。」我每每看到各地叢林,凡正殿後有塔的,都不興旺。
應該請和尚自定建塔的地方纔是。第二天我來到方丈室,繞著彎說:「我們喜得和尚應允建造壽塔。不知和尚決定建在什麼地方!」和尚說:「你們忘了,我說過建在大殿之後。」
我說:「我曾經聽風水先生與和尚論及地脈時,曾說,有三轉(循環),大轉要歇一百廿年才能轉發興旺,中轉歇八十年才轉興旺,小轉歇四十年方能興旺。
這座大殿後是來脈,假若地脈轉而不興旺了,后人會說是壽塔傷了風水,恐怕會要搬動更改。不如把塔建在龍首,以保永遠。
塔興則常住興,常住興則塔興。」隔了很久,和尚才說:「就依你的意見,建在龍首。」
當時達照師和慧牧上座等都站在一旁,我說:「諸位師長都聽到了,和尚親口說,塔不建在殿後,決定建在前面龍首部位。」
當年閏六月初一日,和尚令侍者取曆書來,看了之後說:「初四巳時,我取涅槃。」
立即敲響楗槌(寺中遇重大事件,用以召集僧眾的響器)召集大眾于方丈室,和尚說:「華山法席,見月可以繼承。」
他拿過紫衣和戒本交付給我,說,「我以此事交囑煩累于你,總持三學(戒、定、慧),闡發戒光。」
我跪地稟告說:「在下戒臘和修德都屬最後,請付各位闍黎師吧!在下願協助輔化!」和尚即面向裡而臥,沉默不語。
我想暫且隨順師意,就說:「在下奉和尚慈命,現在暫且看守,等和尚法體萬安之後,再繳送方丈。」
和尚才和顏說:「我不是今天才囑託你,我心裡一向就有此念,不必再辭!」
我拜受而起,又對獨行師說:「你的德行和戒臘都好,應為羯磨(授戒師),可作後來之學者軌範。」
對達照師說:「你仍作監院,以助見月。」,到了初四日,和尚把眾人集合在方丈室,取水沐浴洗身,並對眾人說:「我身上水乾就走。你們不要作去來想,不得穿著孝服涕哭,不可向各方發送訃告。
凡是世俗禮儀,全部不用。三日以後,即葬寺之龍山。」接著讓大家念佛。水乾,跏跌微笑而逝。
肉身供奉于方丈室,一切都遵照和尚遺命,大家至誠誦經三天,然後法眾手持香花幡幢,送和尚至龍山,建了全身塔供奉。
我不忍回寮房,願守塔三年,作灑掃侍者,只用蘆席遮頂,風雨無阻,晝夜誦經,以報深恩。還不到一個月,大眾強請我回寺,送進方丈室安住。
當時香雪闍黎師在蘇州,聽說和尚涅槃,而把衣缽傳給了我,心中不以為然。
就從蘇州搭船逆流而上,打算去楚地,經過龍潭都不進華山。達照師親筆寫信懇切相勸,他才回山禮拜和尚靈塔。
後來,他請了工匠在大悲殿刊刻他自己集著的《楞嚴貫珠》,把大悲殿弄得狼藉不堪。
我建議香師移到廂樓去刻,香師說:「今天在殿裡刻經都嫌不乾淨,將來到了屋虛單空、塵厚草深時,恐怕沒有人幫助打掃哩!」
我嚴肅地說:「請香師說話注意,這座寺廟,龍天常住,先人光明,想來不會落到那種地步吧!無須煩勞香師為在下的將來焦慮!」
說完就回了方丈,仔細考慮想去,由悲嘆轉而感到高興。香師今天說的這番活,應看作是對我的增上助緣(鞭策我上進的助力),堅定我的愿心和意志,撐住法門。
應該儘快訂立條規,首先革除弊端,再依方軌行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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