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7月7日 星期日

一夢漫言 09

 

走了幾天,抵達曲靖府,來到破秦山,是當年諸葛武侯與孟獲盟誓的地方,有一古寺,我們就在這裡掛單。




我對各位同行說:「我們大家這次遠行,並不是泛常的游方僧,不能只是到處觀賞風景,不務正修,應該在這裡購置一架羅漢燈,上面是燈,下部貯油,白天挑著,夜裡照明。

 




每晚大家輪班守值,吃完晚飯戌時點燈,大家圍坐燈前,各人按照自己所學之經,或者讀經文,或者體味經旨,到中夜放參,作為我們行腳的定規。」大家一致同意遵行。

 


來到平彝衛,出滇南勝境,就與貴州接壤了。走一自孔(亦資孔),進了普安州。又走了幾天,過關索嶺。

 



此嶺地勢極其高峻,周廣有百餘里,嶺巔建有一座軍營,還有關索廟。又走了幾日,過了盤江,山路屈曲,上下陡峻險惡。

 


頃刻之間,大雨滂淪,山澗小溪變成吼聲如雷的山瀑,彎曲的山路都成了河溝,狂風從多方吹來,形成旋渦,單身難以直立。

 


雨水從頭頸瓢潑而下,灌滿衣褲,寒徹肌骨,兩腳橫跨而行,如騎浮囊。解開衣帶瀉水,猶如開閘。

 


像這樣有好幾次。我對各位說:「古人參學,捨身求法,不以為苦。不要因為這場大雨而退了求道之心,將來才好對人家誇耀我們行腳何等英雄!」



 

大家聽了大笑,你扶我攙,相助而行。天將傍晚,才到山下,住宿大願寺,遇見一位從江南來的僧人,就向他了解路途之上的情況。

 


他說:「現在行腳最難,到處都有江湖團伙,多作魔業,見了穿衲衣坐蒲團的僧人,則不加侵害,否則恐怕參學就有障難。

 


我勸告各位朋友,若想圖得一路平安清靜,只好把你們的行李更換一下。」

 


我們歇息了十天,過了盤江渡上之鐵索橋,只見山崖險峻,樹林竹叢郁郁蔥蔥,滔滔江流奔激如箭。這正是連通雲貴的要津。

 


第二天,上了通向安莊衛的山徑,砂石凸凹,峻嶒盤曲,不覺鞋底磨透,踢踏著難以再穿,乾脆扔掉,光腳走路。

 


走了數十里,天晚才歇息,雙腳腫得沒有了腳踝,疼痛得猶如火燒錐刺。

 


半夜裡想道,身無分文,此處又是孤庵野徑,無處可以化緣,不應在此久留,明早必須動身。

 


又想到世人為了貪求功名富貴,尚且得要忍耐不少辛苦,才能遂願。我們今天為了出家修行,求解脫之道,難道還能因為少了鞋穿就退了最初發下的愿心嗎!

 


次日仍舊咬牙強行,開初腳跟痛得不能點地,拄著棍杖踱著走,漸漸走了五六里,就感覺不到還有雙腳,也不覺痛了。

 


途中又沒有歇息之處,到了傍晚,已走了五十餘里,投宿安莊衛庵中。第二天乞化到了草鞋,試著穿,皮破繭起,我也不管它。

 


有一江湖中人跟隨我們走了幾天,歇息過夜都不離開。次日午後來到一小河,上有獨木橋,長兩丈多,成拙等人先過,我慢慢走在後面,那人也尾隨而來。

 


正走到橋中間,我突然口頭大喝一聲,他嚇得掉落水中,我指著他說:「你該從今以後洗心革面,作個好人。」他面紅耳赤,爬上岸,垂著頭抄另一條路走了。

 


路途之中所遇種種艱辛,同行諸友都不覺為患。夏去秋來,于十月初,才到了湖廣武岡州,投宿在止水庵。

 


主持僧名異卉,極有道念,了解到我們從雲南遠道而來,就留我們住下過冬。一天,他請我入房吃茶,我見案上有一部《法華知音》,在雲南時我曾聽師父稱讚過這部書,所以腦子裡有印象,就想借來抄寫,可是沒有紙筆。

 


主持的師弟法號中立,很好學,看懂了我的意思,就提供了一切所需。這年的冬天,每日大雪不止,加之屋內空曠,北風嗖嗖灌進房來,

 


我只穿了一件衲衣,坐在掛單僧的板床上縮著頭抄寫,雖然手指凍得僵直皺裂,筆墨結冰,也沒有少許停歇。

 


他們師兄弟二人,見我堅志勤學,愈發愛憐敬重,送了一件棉襖,我慚愧地收下了,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穿上棉衣。

 


同行之中有二三人告別了我們去朝海。成拙和覺心隨伴著我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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